近日，微博以及朋友圈瘋轉一段北京青年頻道曾經播出的電視節目。該節目邀請的嘉賓軍是史研究者薩蘇，為大家講解一段抗日戰爭時期日本拍攝的成都空戰影像資料。按照薩蘇的說法，當天空戰中，弱小的中國空軍僅派出一架飛機攔截日軍32架重型轟炸機。

事實真是如此么？

1940年中國空軍真的全軍覆沒？

節目中，薩蘇為觀眾講解的影像資料是日軍戰地記者拍攝的成都空襲戰，根據他的說法，拍攝時間為1940年5月28日。視頻中日軍32架重型轟炸機飛臨成都上空，突然一架中國空軍蘇式E—15戰斗機沖入日軍轟炸機群進行攔截。薩蘇并稱：當時中國空軍已經全軍覆沒，這是一架中央航空學校的教練機，駕駛飛機的飛行員在日記中寫道：“我的學生都戰死了，現在該我這個老師上去了。”薩蘇講解完后，現場的主持人、觀眾無不動容。

微博、微信上的網友們也紛紛點贊，但也有少數網友質疑：這么英勇的事跡為何沒有戰報證明？當時中國空軍真的全軍覆沒了嗎？1940年5月28日的空戰，中國空軍真的就只派出了一架飛機進行攔截？

由于當時中國軍工業基礎薄弱，無法生產制造飛機。抗戰全面爆發時，中國空軍僅有各類飛機305架，而且全部是從美國、英國、意大利等國家購買的。1937年年底，在中國空軍飛機消耗殆盡的時候，蘇聯伸出援手，向中國出售飛機。雖然經過徐州會戰、武漢會戰、南昌會戰、桂南會戰、冬季攻勢等戰役中的消耗，但中國空軍還不至于全軍覆沒。

根據航空委員會1940年中國空軍兵力表的記載：1940年中國空軍共有4個轟炸機大隊、3個驅逐機大隊、2個驅逐機中隊，共有轟炸機37架、驅逐機102架。同時蘇聯志愿隊還有志愿轟炸機2個大隊23架轟炸機、志愿驅逐機2個大隊43架驅逐機。

1940年5月初，裁撤了蘇聯志愿援華航空隊。志愿隊的轟炸機、驅逐機全部由中國空軍接收。排除戰損、加上補充的飛機，5月份中國空軍共有驅逐機、轟炸機約160架以上。

中國空軍真的只有一架飛機攔截32駕敵機？

按照薩蘇所說，視頻拍攝時間為1940年5月28日。筆者之后查閱日軍陸軍航空兵檔案《第三飛行集團戰斗要報第137號》，發現5月28日日本陸軍航空兵共出動轟炸機15架。其中從彰德起飛8架轟炸機，攜帶32枚航空炸彈。從太原起飛2架轟炸機，攜帶16枚航空炸彈。從武昌起飛2架轟炸機，攜帶6枚航空炸彈。從漢口起飛3架轟炸機，攜帶18枚航空炸彈，這與視頻中日軍出動32架重型轟炸機明顯不符。

關于中國空軍記錄，筆者托朋友從臺灣獲得了《空軍抗日戰史》(共八卷)這套稀有珍貴的中國空軍抗戰史料。

按照《空軍抗日戰史》第四卷第77頁—81頁記載，1940年5月28日，中國空軍接到日軍航空兵來襲的情報，于上午10時10分，由空軍第4大隊先派出一架E-16飛機對空偵察。10時33分，空軍第4大隊E-15戰斗機6架、霍克3戰斗機2架從廣陽壩機場起飛、第5大隊第17中隊派出E-15戰斗機6架由成都起飛，對日軍航空兵進行攔截，可惜并未攔截成功。

到了13時05分又接到日軍第三批轟炸機進入廣陽壩空襲的情報，在重慶上空負責警戒的第4大隊第24中隊分隊長張光藴駕駛E-16戰斗機進行攔截。但此時張光藴右手負傷，無法扣動扳機，對日軍轟炸機進行的三次攔截都未奏效，只好返回梁山。

當天戰斗，中國空軍共出動E-15戰斗機12架、霍克3戰斗機2架、E-16戰斗機1架共15架戰機對日軍轟炸機群進行攔截。其中第17中隊長胡佐龍受傷，駕駛的飛機中彈10余發。第21隊長陳盛馨駕駛的2111號E-15飛機中彈3發，第23隊長王玉琨駕駛的2701號E-15飛機中彈2發，分隊長姚杰駕駛的2704號E-15飛機中彈6發，第17隊隊員許成棨駕駛的2713號E-15飛機中彈多發。

日軍拍攝的影像資料是真是假？

日軍戰報記錄的出動轟炸機數量與影像資料不符，并非是影像資料有問題，其實該影像拍攝時間并不是薩蘇所說的5月28日，而是7月24日。

按照日本官方戰史《戰史叢書：中國方面陸軍航空作戰》一書記載，7月24日，日軍第三飛行集團派出33架九七式重型轟炸機對成都一帶進行轟炸。

當天中國空軍也并沒有只派出一架飛機進行攔截。按照《空軍戰斗要報7月24日》記載，當天下午13時30分，機場發出防空警報，13點45分，中國空軍第3大隊E-15戰斗機3架、E-16戰斗機4架、格機1架、地瓦丁1架，及士校E-15戰斗機3架、霍克3戰斗機1架從太平寺機場起飛。14時20分，第8中隊4架E-16戰斗機首先發現日軍轟炸機群在新津上空飛行，高約4700米，隨即發起追擊攔截。其余各中隊飛機于14點35分發現日軍轟炸機群，并對其攔截。

同時，空軍第4大隊于13時50分及14時，派出E-15戰斗機9架、霍克3戰斗機7架從白市驛、廣陽壩機場起飛(但是到達已晚，未能參戰)。

面對中國空軍13架戰斗機的攔截，日軍九七式重型轟炸機群利用機上7.7毫米口徑機槍(每架5挺)瘋狂掃射中國空軍攔截機群。整個空戰，日軍轟炸機群共消耗23294發子彈，向地面投擲50公斤炸彈48枚、100公斤炸彈80枚、250公斤炸彈18枚。負責攔截的中國空軍擊落日軍九七式重型轟炸機1架，機組人員7名戰死。同時中國空軍13架戰斗機，有6架飛機被日軍轟炸機子彈擊傷。

以上，就是1940年7月24日成都空戰的全過程。中國軍民的抗戰熱忱和決心是毋庸置疑的，但在我們緬懷先烈的時候也應該直面歷史：當時中國空軍實力尚存，并非全軍覆沒，更沒有只派出一架教練機上空攔截日軍轟炸機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