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多年以來，洪秀全在中國始終如神話一般，直到2000年6月，潘旭瀾先生的《太平雜說》出版之后這個神話才開始破滅。我們來看下，太平天國運動為何會導(dǎo)致清朝1 6億人口滅亡？

太平軍掀起的狂飆席卷所及，廬舍為墟，遍地瓦礫。狂飆過去許多年后，依然是滿目瘡痍，殘破蕭條，一片凄涼。人煙稠密的長江中下游流域，因地處風(fēng)暴中心，為太平軍和清軍往復(fù)爭奪燒殺之區(qū)，更是一片劫灰，生靈涂炭。

孫中山先生出生于1866年，離太平天國失敗僅僅兩年，余波未息。他的家鄉(xiāng)（廣東香山）離洪秀全的家鄉(xiāng)（廣東花縣）也相去不遠，少時聽過洪秀全的故事，在他幼小的心田里播下了反清的種子絲毫也沒什么奇怪。

洪秀全死后十年（1874年），出生于湖南的黃興也曾談起自己受到過太平天國的影響：“我革命的動機，是在少時閱讀太平天國雜史而起。但是又看到太平天國自金田起義之后，起初他們的弟兄頗知共濟，故能席卷湖廣，開基金陵。不幸得很，后來因為他們弟兄有了私心，互爭權(quán)勢，自相殘殺，以致功敗垂成。我讀史至此，不覺氣憤騰胸，為之頓足三嘆。”

這兩位民國的締造者少時離“太平天國”覆滅不久，洪秀全毅然舉旗反清的故事無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現(xiàn)成的榜樣。但洪秀全對他們的影響也僅限于反清這一點上。

一個多世紀過去了，歷史的真相終于逐漸浮出水面。潘旭瀾先生經(jīng)過幾十年的思考，透過曾經(jīng)的光環(huán)，撥開重重迷霧，終于回到現(xiàn)場，回到了真實的歷史。他讓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一幕幕曾籠罩在神圣面紗之下的人間丑惡、荒淫、無恥、野蠻、殘酷和迷信。

洪秀全屢試不第，圖謀*河蟹*之前有過一個相當漫長的準備階段。1844年5月他和惟一的同伴馮云山到廣西山區(qū)宣傳他的“拜上帝”，因為進展不快，生活艱苦，僅僅幾個月他就沒有耐心而離開了。三年后，等到馮云山歷經(jīng)艱辛在紫荊山站住了腳跟，他又跑去大張旗鼓地蠻干，使得拜上帝會迅速陷入險境，這個時候他卻躲起來了。得知馮云山等被捕的消息之后，他這個教主則以找兩廣總督救人的借口倉皇逃離廣西。馮被其他信徒救出來后，他才于1849年重返紫荊山。這是1851年以前的那個洪秀全，如果不是善于相術(shù)的馮云山刻意造神，要把他造成一個人間神，作為*河蟹*的旗號，以后的一切也許就不可能發(fā)生。

1851年洪秀全在金田村起兵沒幾天，連一個縣城都還沒占到，立足未穩(wěn)，就迫不及待自封“天王”。才打進小城永安，在強敵圍困之時就大封諸王，并向全軍下詔，封官許愿。從廣西一路殺出來，凡攻占一地，來不及逃走的青壯年一律被脅迫參軍，否則斬首。刑罰也極為嚴酷，斬首之外有五馬分尸，抽腸。最恐怖的是“點天燈”。所謂“點天燈”，是把犯人扒光衣服，用麻布包裹，再放進油缸里浸泡，入夜后點燃。所以進南京前他的隊伍一下子從數(shù)萬人變成了十多萬人。打進南京這個六朝古都，他們喜出望外，一方面大興土木，營建極少數(shù)人荒淫無度的安樂窩，一方面把南京變成一個大軍營，男女一概分成男行女行，夫妻不能同居（男女隔離制度實行了兩年），軍民不得有私有財產(chǎn)，廢止正常的商業(yè)，實行供給制等。說是“天堂”，其實是“墳?zāi)埂保f是人間天國，不過是人間地獄罷了。

洪秀全還沒有公開*河蟹*時，就有妻妾十余人。永安突圍時，就增加到三十六人，建都南京以后，更是大肆選美，豪華壯麗的天王府里美女如云，據(jù)他兒子在供詞中說他有妻妾八十八人（也有說一百零八人），還有宮女一千多人，專供他一人享樂。所以他只能用數(shù)字來編號，如第三十妻、第八十一妻等等。從此，只有四十歲的洪秀全再也足不出戶了（也因此才逐漸大權(quán)旁落），直到1864年自殺之前，他一共只出過幾次天王府。其荒淫無恥的程度與列朝列代的帝王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潘旭瀾先生說通過現(xiàn)今的暴發(fā)戶可以窺見洪、楊當年的心思，此語不差。小農(nóng)打天下、坐天下的目的，阿Q就明白說出來了，無非是“吳媽”、鋼絲床等，也就是女人、財帛、富貴榮華也。這樣的“天國”，到底是誰的“天國”，不是昭然若揭了嗎？《金陵癸甲新樂府》的詩集，其中有一首叫做《選女孩》的，就真實描寫了當時“非自愿”選美的慘烈場景：“今不幸為女子，尤不幸為女女子。列王傳令選王娘，母女相持面如死，巡查勒馬立門前，軍帥握鞕搜館里。大者逃出館外頹垣陰，小者逃入阿母破床底。”所謂女子，是指婦女；女女子，指的是處女，也就是民間所講的黃花閨女。看來太平天國的王爺中，不乏有奸淫幼女和處女的嗜好，在這一點上，他們與古代的帝王是一路貨色。

除了洪秀全，擁有女人最多的，是楊秀清。1854年，定都天京不到一年，楊秀清的貞人，也就是王娘，就有三十六人，兩年后他臨死之前，隊伍已經(jīng)擴充到五十六人。據(jù)說楊秀清的好色，遠在洪秀全之上。透露這個秘密的，是楊秀清的私人醫(yī)生。楊秀清的眼睛一直有病，定都天京后，公務(wù)繁忙，病情惡化，便重金聘請了一個名醫(yī)，專門給他治眼睛。據(jù)這個醫(yī)生后來回憶說，楊秀清因為縱欲過度，患有嚴重的腎虛癥狀，不得不靠龍眼等壯陽補腎的藥物來維持。

除了天王和永安五王，享有這一特權(quán)的，還有一個人。這個人就是秦日綱。

1853年洪秀全進南京，恐怕僅次于1938年日本人的南京大屠殺。凡滿清官員、滿族百姓、知識分子、僧尼道士、商人，不分男女老幼統(tǒng)統(tǒng)殺頭，許多人不堪凌辱被殺，就舉家自殺，整個南京城一片血腥。歷代古都的文物古跡被嚴重毀壞，諸子百家、歷代書籍都遭禁止、焚毀，比秦始皇還要徹底。這不僅是對生命的屠戮，也是對文化與文明的毀滅。翻看清代民間筆記，有一個階段，“被擄”、“（女子）被污”（甚至有許多幼女被污的記錄）、“遇害”三個詞出現(xiàn)頻率最高，往往寥寥數(shù)語，無非遇賊、或不從賊，甚至安坐家中，便禍從天降，筆記簡單，無痛心疾首狀，無悲哭哀號聲，卻分明看到那尸橫遍野的情境，筆記中的“賊”，指向一致：太平天國。

太平天國：革命神話還是邪教異端

“棄妻子負母匿山中，絕食三日，母饑甚，出求食。遇賊，逼從不屈，罵不絕口。賊怒，割其腿肉烹食之。罵賊益厲，賊剖其腹、斷其肘而死”，這只是一個案例。在清代筆記中，有關(guān)背著母親逃入深山，后來被捉到殘殺的事件極多，至于眾位民間作者見不到及未聽說的只會更多。這里所說的賊，是太平天國。

清代筆記中有幾個案例著實令人發(fā)指。“適孕數(shù)月，不能遠行……，大罵，遂被殺”，“適孕……見姑周氏遇害，抱尸痛哭大罵。賊怒，剖孕而死”，“賊以鞭爆繞頸燃之，復(fù)剮其胸腹而死”，將孕婦剖胎而死，這得多喪心病狂？另外，太平天國所到之處，佛寺盡毀，有極多僧侶或士紳為護佛像而被殘殺的案例。

在太平天國眼里，清朝官員、滿族百姓、僧尼道士、縉紳商人、知識份子等皆被視為“妖”，大肆擄掠屠殺。“凡擄之人，每視其人之手，如掌心紅潤，十指無重繭者，恒指為妖”，統(tǒng)統(tǒng)殺之。濫殺的后果就是，楊秀清患眼病，懸賞銀子一萬兩求醫(yī)，結(jié)果無人應(yīng)召，因為醫(yī)生都被殺了。

“凡邪歌、邪戲一概停止，如有聚人演戲者，全行斬首。”太平天國的刑法可謂積野蠻無知于大成，其中一條“凡兄弟俱要熟讀贊美天條，如過三個禮拜不能熟記者，斬首不留。”讀書讀不好的，也要殺頭，如此可見一斑。

某年重陽，太平天國諸王突發(fā)奇想，干脆搞了個登高觀裸奔大會，據(jù)《盾鼻隨聞錄》記載，“重陽日，群賊在鐘山設(shè)宴，取婦女數(shù)百人，盡去衣褲，驅(qū)逐下山，赤身裸體，無處躲藏。群賊在山頂觀看，以為笑樂”，此次裸奔大會十分成功，現(xiàn)場彩旗飄飄、鼓樂齊鳴。同書還有記載，咸豐二年，太平軍攻占大書法家何紹基的家鄉(xiāng)道州，將其剛?cè)ナ酪荒甑哪赣H的尸體從墓葬中挖出來，對尸體的口中撒尿，“復(fù)褫去下衣，取牡狗只鞭納其牝戶之內(nèi)，下體裸露，丑穢難堪”，也就是砍下公狗的生殖器插入女尸下體，并裸露于外。

發(fā)生在1856年的一幕幕血腥屠殺，說是“楊韋內(nèi)訌”，其實更是“洪楊內(nèi)訌”。這場影響“太平天國”命運至深的自相殘殺，起因于東王楊秀清覬覦“神器”，逼洪秀全封他父子為“萬歲”。洪密令北王韋昌輝連夜從前線帶兵回京，血洗東王府，殺了東王部下將士兩萬多人，秦淮河的水都被染紅。翼王石達開是諸王中最有遠見、最能干的一個，被曾國藩他們認為最厲害的對手。他回京指責(zé)韋昌輝殺虐太重，韋“在洪密令或示意之下”又要殺石，石連夜縋城逃脫，一家老小全被殺光。石達開興師問罪，洪又下令殺了韋及親信二百人。從此，“太平天國”就開始由盛轉(zhuǎn)衰，朝末路走去。

被拔高的太平天國運動

1863年12月，在面臨覆滅時，洪秀全斷然否決了李秀成“讓城別走”的苦求，死也不愿離開他的“小天堂”、安樂窩，并痛斥、詛咒李秀成：“朕鐵桶江山，爾不扶，有人扶。爾說無兵，朕的天兵多過于水。”南京被重重圍困，城中即將斷糧，他號召軍民以“甘露”（百草）為食。城破之前他在絕望中服毒自盡，沒有與太平天國共存亡。城破之后，一個二三十萬人口的大都市只剩下萬把人，幾乎成了一座空城。

有一本書叫做《晚清七十年》，其中太平天國部分的開頭有一段話很醒目，也很沉痛。書中說：“時至晚清，改朝換代的周期已屆，政府的統(tǒng)治大機器徹底銹爛，社會也百病叢生。廣東洪秀全，一個典型“三家村”土塾師，科場失意，轉(zhuǎn)以‘拜上帝會’之名，于廣西聚眾起事，企圖建立一個夢想中的‘小天堂’。一群狂熱信徒被逼上梁山，化宗教信仰為政治力量，終至釀成死人無數(shù)的‘太平天國’大悲劇。”書中用“死人無數(shù)”來形容這場大悲劇，但沒有說究竟死了多少人。

蘇南地區(qū)，往往二三十里，不見居民，有的地方人口僅存五分之一。

浙江省，一片劫灰，道？相望，昔日溫飽之家，大半成為餓殍。

安徽省，皖南“野無耕種，村無炊煙，市人肉以相食”；皖北“但有黃篙白骨，并無居民市鎮(zhèn)，竟日不見一人”。

江西省，數(shù)百里“不聞雞犬聲，惟見餓民僵斃于道”。

在這場大悲劇中，究竟死了多少人，至今仍是個謎。1883年，一個美國傳教士稱：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造成中國人口的損失為5000萬。

而當時的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則估計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導(dǎo)致的人口死亡數(shù)為2000萬。這是當時在中國的外國人所作的估算，沒有多少事實依據(jù)。中國當代人口史學(xué)者在確鑿的史料基礎(chǔ)上，對此進行了重新估算，形成了兩種意見：第一種意見根據(jù)太平天國前后《戶部清冊》所載的戶口數(shù)，認為從1851年到1864年中國人口銳減40%，絕對損失數(shù)量達1.6億；第二種意見則將戰(zhàn)前的人口數(shù)據(jù)與1911年宣統(tǒng)人口普查資料進行對比研究，認為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僅給江蘇、安徽、浙江、江西、湖北五省直接造成的過量死亡人口就至少達到5400萬，如果再考慮到其它戰(zhàn)場湖南、廣西、福建、四川等省的人口損失，那么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給中國帶來的人口損失至少在1億以上，直接造成的過量死亡人口達7000萬。

不管以上哪種估算成立，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都不僅僅是中國歷史上空前的浩劫，而且也是全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戰(zhàn)爭，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(zhàn)也僅造成了5000萬的過量死亡。

古代歐洲與中國，誰更專制？

太平天國政權(quán)無論從意識形態(tài)上講，還是從制度上講，都是相當落后的，比清政權(quán)還落后。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形成過政教合一的制度，這是古代中國較之于古代歐洲優(yōu)越的地方。而太平天國，則是典型政教合一體制。一旦成事，豈不是要將中國拉回到黑暗的中世紀？稍具理性的知識分子，諸如曾國藩等人又怎么會支持這樣一個政權(quán)呢？

實際上，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的確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悲劇，它持續(xù)之長，規(guī)模之大，損失之慘，影響之遠，在中國歷史上都是史無前列的。單就人口損失，以及雙方的殘酷性和破壞性來說，在世界歷史上也絕無僅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