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拔劍升輦，叫來殿中宿衛(wèi)、蒼頭、官僮等300來人。曹髦將寫有“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的字幅交給眾人輪流傳閱，問道：“諸位對此有何高見？”

曹髦人物圖像

曹髦是魏文帝曹丕的孫子，魏明帝曹睿的侄兒。公元254年，司馬師和司馬昭兩弟兄將魏國當(dāng)時的皇帝曹芳廢掉，擁立曹髦為魏國皇帝。曹髦不僅擅長詩畫，也是一個有為的帝君。被擁立之初，雖然才14歲，已顯得非常成熟。

曹髦初入洛陽時，群臣在西掖門南迎拜他。曹髦忙下轎回拜還禮。禮賓官員說：“按禮儀，君不拜臣?！?/p>

曹髦卻說：“我現(xiàn)在也是人臣啊?！?/p>

到了皇宮外，曹髦要求下轎步行，左右又說：“你有資格坐轎進(jìn)去?！?/p>

曹髦說：“我是接受皇太后的征召而來，還不知道要做什么呢。”說完，就步行到太極東堂去拜見太后。滿朝文武都為他的言行折服。

曹髦深知自己被司馬家族掌控。為了重振曹氏聲威，曹髦千方百計拉攏人心。即位不久，他便派人出去了解民風(fēng)民俗，體察民情，在皇宮中大興節(jié)約之風(fēng)，多次下詔對那些戰(zhàn)死的將士和飽受戰(zhàn)火蹂躪的地方表達(dá)哀悼和安撫之情。

曹髦的這些動作當(dāng)然瞞不過司馬兄弟，他們威逼曹髦賦予他們“假黃鉞，入朝不趨，奏事不名，劍履上殿”等特權(quán)。曹髦初當(dāng)皇帝，不好過分與司馬兄弟撕破臉，只得答應(yīng)。鎮(zhèn)東將軍毋丘儉、揚州刺史文欽看不慣司馬氏的飛揚跋扈，起兵反抗，曹髦便持默許態(tài)度。后來反抗雖被司馬師率兵鎮(zhèn)壓下去，但他也在回師途中病逝。曹髦于是以“東南新定”為由，命奔喪的司馬昭留鎮(zhèn)許昌，讓尚書傅嘏率軍還京。豈料司馬昭不管這么多，自顧率軍回到洛陽。一方欲求死保，一方卻在狠逼，雙方的矛盾更加不可調(diào)和。

公元260年，司馬昭逼曹髦下詔封自己為相國，加九錫。熟讀史書的曹髦當(dāng)然知道，當(dāng)了相國再加九錫，司馬昭的下一步就是要當(dāng)皇帝了。曹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。但司馬昭步步逼近，曹髦只得讓步。曹髦郁結(jié)在胸，悲憤異常，寫下了一首《潛龍詩》：“傷哉龍受困，不能躍深淵。上不飛天漢，下不見于田。蟠居于井底，鰍鱔舞其前。藏牙伏爪甲，嗟我亦如然?！辈荀謱⒆约罕扔鞒衫в诰疁Y而無法騰躍的龍，將司馬昭比喻成鰍鱔。詩寫成后，曹髦反復(fù)吟哦，不覺潸然淚下。

這首詩很快就傳到司馬昭耳中，司馬昭頓時勃然大怒。他帶著親信衛(wèi)隊徑直闖入曹髦的寢宮。曹髦見司馬昭面露兇色，反而心情坦然，問：“相國來我這里做啥？這彪人馬為何而來？”

曹髦劇照

司馬昭冷笑不止，雙眼如刀，緊緊地盯著曹髦，說：“我聽說皇上雅興不小，喜歡吟詩作賦，臣也頗好此道，不知皇上是否肯為臣寫一首。”

曹髦說：“相國既然想與朕談?wù)撛娢?，卻為何帶這么多人來？難道他們也想聽詩么？”

司馬昭一時語塞，冷哼一聲，并不作答。曹髦揮筆在紙上寫下“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9個大字。司馬昭看了，冷笑說：“我父子三人，可是功勞不小，沒想功高震主，反倒鬧個不是?；噬虾煤梅此家幌掳?。”說完帶著親信走了。

曹髦心知司馬昭決不會就此罷休，于是召集近臣王經(jīng)、王沈和王業(yè)三人說：“司馬昭欺人太甚，朕不甘心坐受廢辱，特找大家來商量一下，想辦法討伐他。”

王經(jīng)大驚，忙勸曹髦說：“相國掌權(quán)日久，大家眼里向來都只有相國。皇上一直住在宮中，兵寡甲弱，憑什么討伐他呢？我看還是忍一忍吧?！?/p>

曹髦?jǐn)嗳徽f：“是可忍，孰不可忍。我意已決，不可改變，大不了一死，更何況死又何所懼！”

其實曹髦也自知沒有資本與司馬昭對抗，但他好歹也算是個皇帝。過去雖有皇帝被權(quán)臣廢立之事，但還沒有哪個權(quán)臣敢直接把皇帝殺死。曹髦覺得自己即便失敗，大不了不當(dāng)皇帝。曹髦便決定打好皇帝這張牌。他拔劍升輦，叫來殿中宿衛(wèi)、蒼頭、官僮等300來人。曹髦將寫有“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的字幅交給眾人輪流傳閱，問道：“諸位對此有何高見？”

這些人長期與曹髦相處，覺得他平易近人，不似以前曹芳在司馬兄弟那里受了氣，回到宮中便向大家撒氣。于是都紛紛說：“相國的確太過無禮，我等早就為皇上鳴不平了，愿聽皇上差遣。”

這時太后與王經(jīng)匆匆趕來，原來王經(jīng)見勸不住曹髦，只好搬來太后。太后看了一眼字幅，遞給曹髦說：“孩子，現(xiàn)在舉國上下到處都是司馬昭的人，咱們怎么是他的對手呢？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忍?！?/p>

曹髦將字幅重重地扔在地下，用腳狠狠地踏了一下“司馬昭”3個大字，大聲說：“我意已決！這就去討伐他，大不了就是一死，何況還不一定就死呢！漢桓帝當(dāng)初不就曾打敗過梁冀嗎？我們這一戰(zhàn)未必就打不過司馬昭?！?/p>

再說王沈與王業(yè)二人見勸不住曹髦，擔(dān)心這事會牽連到自己，便急忙將曹髦找他們密謀的事報告給司馬昭。司馬昭也忙著做準(zhǔn)備。曹髦親自率領(lǐng)追隨者300余人，出云龍門去討伐司馬昭。司馬昭先讓弟弟司馬伷跑來勸阻，結(jié)果被曹髦手下呵退。中護(hù)軍賈充率眾出來阻擋，個個都英勇善戰(zhàn)。而曹髦的隨從因從未真正打過仗，都不敢上前。曹髦無奈，只得親自拔劍迎戰(zhàn)。賈充帶來的那伙人迫于皇帝權(quán)威，不敢與曹髦交手，只得一步步往后退。

賈充急了，對帳下的成濟(jì)、成倅兩兄弟說：“皇上一直恨你們，司馬相國若是敗了，你兩弟兄還想保住性命嗎？還不趕快出擊！”

成濟(jì)兩兄弟忙左右夾擊曹髦。曹髦大聲說：“我是天子，你們膽敢弒君！”

兩兄弟聽曹髦如此說，果真都不敢再動手。賈充急了，說：“養(yǎng)兵千日，用兵一時。你們不為司馬公分憂，那他養(yǎng)你們何用？”

成濟(jì)兩兄弟相互使個眼色，決定活捉曹髦，交給賈充處理。賈充看出了其中的奧妙，他也不愿背個弒君之名，于是高聲說：“司馬公有令：只要死的，不要活的?！背蓾?jì)擔(dān)心賈充在司馬昭面前說他們的不是，便不敢再猶豫，一戟刺中曹髦前胸，成倅忙也從后面補上一戟，曹髦頓時倒地身死。再說王經(jīng)見太后也沒勸住曹髦，擔(dān)心曹髦會有閃失，只得調(diào)兵隨后趕來。他正好看到成濟(jì)兩兄弟殺死曹髦，便大罵賈充說：“你這逆賊，居然敢弒君！”賈充大怒，忙喝令左右縛住王經(jīng)，報給司馬昭。司馬昭跑來，見曹髦已死，便故意放聲痛哭，問：“是誰殺了皇上？”

有人說：“是成濟(jì)兩弟兄動的手。”

司馬昭說：“成濟(jì)兩兄弟大逆不道，立即給我殺掉他，滅他三族。”

成濟(jì)忙辯解說：“這不是我的罪過，是賈充傳達(dá)你的命令！”

司馬昭忙令人割掉他兩弟兄的舌頭，讓他們口不能言，隨后用刑。與此同時，司馬昭下令收王經(jīng)全家下獄，不久即押赴東市。等諸事一定，賈充等人勸司馬昭逼太后下詔禪讓帝位，由司馬昭當(dāng)皇帝。司馬昭說：“殷周時代，天下三分，文王有二，他還事事服殷，所以圣人說他至德。再說曹操也自始至終不肯接受漢禪，我又怎肯受禪于魏呢？”

賈充等人這才明白他是想把帝位留給兒子司馬炎，便不再勸他受禪。轉(zhuǎn)過話題問他如何處理曹家。司馬昭說：“曹髦不聽太后勸告，要來殺我，是為不孝。”

司馬昭最后用太后的名義，以“不敬太后、自尋死路”的罪名將曹髦的皇帝名位廢掉，改封高貴鄉(xiāng)公，用王侯之禮將他尸首下葬。接著司馬昭立常道鄉(xiāng)公曹璜為帝，并改元景元元年。

從歷史的偶然性來說，曹魏王朝的結(jié)局，大約和曹髦寫的那張“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的“大字報”有關(guān)。倘若當(dāng)初曹髦不寫那張“大字報”，不那么早和司馬氏家族撕破臉，情況會不會有改變呢？當(dāng)然，歷史不能假設(shè)。俗話說，做人難，做皇帝更難！作為皇帝，權(quán)力被架空;作為普通人，自由被剝奪，曹髦怒寫“大字報”，完全是一種忍無可忍的自然宣泄，后人還能苛求他什么呢？